[novel] DEADLOCK系列

我看小說已經很久都沒有「萌」的感覺，也就是說，近年來能讓我萌的小說已經越來越少。雖然2007年日本腐媒體狂推第一名：英田サキ（英田沙希）的《DEADLOCK》系列，我有推薦其他人去讀過，但我自己一直都沒有時間讀。直到前些日子聽信我讒言的朋友借來中文版，對我說：「謝謝妳的推薦，很好看！」我才驚覺：咦？奇怪，我自己怎麼都沒看？就把書搶過來，沒想到一看就一發不可收拾，結果火速託人去買全套日文版（笑）。

在BL作品裡我很少喜歡受君，唯一一個讓我心儀的是經典女王受之一：《青之軌跡》的凱伊（FINDER系列的劉飛龍是リバ，所以不算*笑*岔題：我真的很希望飛龍哥哥與麻見重逢時，飛龍可以試試反攻。但麻見那男人太強了，是我看過最強的攻，所以希望渺茫）。有人一定會問：那守村悠季呢？其實我比較喜歡桐之院（看天才有時會顯露出比常人還笨蛋很多的樣子真的樂趣十足），守村悠季則不是喜歡，比較接近「是我兄弟姊妹」。因為守村比凱伊更像我自己，而且守村太有擔任「賢慧妻子」的意識，這點與有時突然顯現愛嬌的凱伊不同。我一向極端不欣賞以賢妻自勉的受君（笑話，女人當賢妻在我眼中都是罪惡了，更何況是男人！有時我真的很想問這些受君：請問你除了有男性的身體外你到底哪一點是男人了？），到富士見後期守村有時會出現「我是否能擔任桐之院的賢內助」之類的台詞，讓我會有踩到大雷的感覺。可是富士見還是很好看，相信我（笑）。

《DEADLOCK》裡面的Yuhto（應該翻成由人？裕人？勇人？佑人？）則是我近年僅見最棒的受君之一。後來我在看英田的另一部《Ｓ》系列時，發現英田很擅長寫性格很強的受，裡頭的椎葉就很接近強氣的公主（笑）。說實話，我這種有點後媽性格的人（好像寫小說的都會有點後媽病）很少期望happy ending，都覺得主角越慘，兩人越是「愛著卡慘死」就越大快我心。但是看《DEADLOCK》時我居然由衷希望Yuhto與Dick兩人可以幸福快樂一輩子，老實話，看了這麼久BL這還是第一次，可以說是非常難得。

應該是因為Yuhto真的是一個很棒的人，他人格堅強有安定感，沒有一般受君，甚至是一般人常見的弱氣，最重要的是他不會否定自己的感情。雖然情緒常常不安，為Dick的事情心笙動搖，但他的人格底盤有一塊非常穩固的基礎，這應該也是把自己推入復仇深淵的Dick最受他吸引的原因：人都有追求安定精神的本能。任何時候，Yuhto都忠於自己的心情，而且為他人著想。我最欣賞他的，是Dick因為害怕而不斷拒絕他的時候，他沒有沮喪退縮、自我懷疑與否定，也沒有歇斯底里地巴著對方，反而非常正面、堅定地面對那個拒絕他、令他不安的人。對我個人來說最經典的台詞是第二集（DEADHEAT）最後，Dick故意說話羞辱Yuhto想藉此氣走他，Yuhto卻說：與你在一起的記憶是我最珍貴的寶物，即使你否定它，我也依然會珍藏它一輩子；如果不是成長在一個安定、高安全感的環境下，對自己的信心與確信是不會這麼強的。我看到這段的時候，內心的震動很大。而且，不管在什麼狀態之下與Dick分別，Yuhto都對對方懷著誠心的祝福：「不論何時不論何處，我都誠心祈禱你心靈的安寧。」他精神的純真與健全真的很讓人喜歡又羨慕。

雖然Dick也很棒，但故事主軸是以Yuhto為視角中心去敘述的，所以Yuhto的性格著墨得很深。如果Yuhto不是對Dick有那麼深的執愛，這個系列故事也沒有動力發展下去。雖然說是執愛，如果認為是往昔BL故事中「南○○司VS.泉●人」式的扭曲執念那就錯了：Yuhto對Dick的追逐純粹是一種「想再見你一面」、「想確定彼此的心情」、「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幸福」的純情，雖然也有迷惑，但是他選擇坦然面對自己的情感，不自欺也希望對方誠實以對。追逐到故事最後，Yuhto看到了平靜生活的Dick，雖然心如刀割，但如果對方不需要他，他就當下痛快斬斷情絲，讓人忍不住想要為他的純粹喝采。這是BL故事中相當少見的「健全人格」。

Yuhto身為直男（straight；異性戀者），在監獄的極端環境下邂逅了謎樣的男子，也是同性戀者Dick，雖然在第二集中作者藉由心理學家Rob的口說出疑惑：這難道不是吊橋效應下的一時激情？（我想不只網路上的台灣讀者紛紛發出此等疑惑，日本讀者也同樣有吧，所以作者很細心地在行文中慢慢把這問題處理出來）但是我在看的時候完全沒有別人說「主角感情戲著墨很少」、「這種感情不長久」的感覺。因為這兩人的感情流動都被作者巧妙地織進情節中，在我們享受故事行進的同時，兩為主角的情感在其中啪啪地閃現，就像織錦裡頭的金銀線一樣，雖然少（其實這樣比較合理，哪有每次都可以不顧現實一直談戀愛的啊？不管總裁還是囚犯都一樣！），但安排的頗為漸進、巧妙，閃現時會攪得人心癢癢的，不知不覺期待起接下來的發展：「接下來這兩個人要怎麼正式擦出大火花呢？是患難真情？還是擦槍走火？」結果都有（ 笑）。尤其是第一集Yuhto感冒，Dick嘴對嘴餵他喝水那段，雖然是老梗了，但是英田寫來細膩，還是讓我「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地心跳不已。

對Dick來說，第三集（DEADSHOT）裡有句台詞很有代表性：「愛上你，是我最大的錯誤。」對同性戀者來說直男是很棘手的東西，直男很有吸引力，但一旦愛上了就是一條不歸路。對復仇者來說，有深愛的人（又不能加以保護）更是致命弱點。再加上Dick從小成長在孤兒院裡，內心的不安與孤獨、自我放逐感非常大，Yuhto的堅強安定是他內心最為渴求的，但對方是個直男，又最能動搖他復仇的決心，也難怪Dick一直設法避開Yuhto。但愛情這玩意兒很奇怪，越是去克制、禁止就越強烈，Dick又是天性感情豐富溫柔，只是面具厚了些。每次一見面，兩個人就處在奇妙的拔河狀態，明明愛得要死又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越陷越深，見不到又想念得要命，兩個人又都不是會為了對方放棄自己生活信念的人（但我最欣賞的也就是他們的這一點，本人非常討厭一談戀愛智商就瞬間打成一到三折的低折扣白癡行為）……他們之間的感情戲與性愛戲都呈現出一種奇妙的張力：因為生命重合的時間太少，兩人都盡情地燃燒、索求對方，懷著對對方無法抑制的熱愛，卻又十分明白不久後就要分道揚鑣，但是兩人都不會試圖（很軟弱地）留住對方，雖然痛苦也會逼自己瀟灑地放手……他們的愛情，很奇怪地，是從一次次的分別中去確認對方的性格與情意的（但也唯有這樣才能知道對方最真實的那一面），英田寫的性愛戲又充滿力量與熱情，兩人熱烈相愛的一舉一動很能打動我。

如果要說唯一的缺點，就是明明作者已經很盡力去摹寫男同志的性愛了（據說第二集裡Rob帶Yuhto去Gay Bar就是在向Queer As Folk致敬），兩個主角的性愛雖然又很激情，過程模式還是停留在所謂BL的A公式：攻先讓受●一次→攻insert→兩人一起●（最多英田就得到一個「最愛寫後背位的BL作家」美譽，對啦，對男同志來說這個是比較輕鬆啦但是有損腐女的真愛美感，英田是少數可以把這種橋段寫得很性感的......等一下，這個話題好像越來越危險了我在公共場合講這個真的好嗎？）。而且Yuhto在床上還是表現得像女人。依照Yuhto那種個性的男生，應該在床上是可以跟Dick分庭抗禮，甚至可以反攻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東方人對西方人、身高體格差等的既有觀念使然，Yuhto在性事上就一定是「希望Dick從自己的身體得到快樂」的女性角色，這點我有點不滿（笑）。

說了這麼久，還沒說到我對英田最欣賞的因素，就是認真。看得出來英田應該看過很多美國監獄電影，對這類題材也很有愛，第一集《DEADLOCK》更是有《肖申克的救贖》（刺激1995）的趣味，她詳盡地描述美國監獄生活、 內部權力分配、幫派種族問題，以及監獄制度本身的利弊與影響，甚至監獄內的同性戀現象也有倍加詳盡的描述。第二集則導入犯罪心理學家、FBI與CIA的辦案過程，恐怖組織、企業與國家機器的環環相扣，最後把陰謀論的矛頭指向白宮，很有好萊塢情報片的味道。第三集則延續第二集，將前述的相扣延伸至中南美洲哥倫比亞左派游擊隊、右派民兵、古柯鹼、石油與美國政府的相連關係……只能說她的作品已經跳脫一般言情小說的格局，展現好萊塢大片式的大將之風。如果稍微修飾一下主角情感戲的部份，就這樣拿去拍美國監獄諜報版斷背山，應該也是一部很好發揮的娛樂大片（笑）。

後來我在看Ｓ的時候更是忍不住大笑出聲：主角受君椎葉與姊夫篠塚之間的關係，根本就是在向高村薰的《Lady Joker》系列致敬嘛！拘謹的檢事加納與亂來的暴走刑事合田（Norika語）真是經典極致最高點（的腐），看來宗近以後有得緊張了，畢竟姊夫與小舅子（尤其是姊姊死了之後）的關係與感情可是非比尋常的呀！

附帶一提：我聽了一些《DEADLOCK》的CD DRAMA。網評對這部DRAMA毀譽參半，Yuhto的中村悠一是演得不錯的（附帶一提，中村即將演出我去年最愛的漫畫DRAMA《窮鼠夢見起司》，十分驚喜）。Dick的安元洋貴相對來說就演的很中規中矩，沒有錯誤卻也沒什麼驚喜。但裡面的反派都演得很好：三木真一郎，以及飾演變態BB的那位很有味道。還有！我要提出來大加讚揚的是裡面的sister們！每個都好棒！冬雅的鈴木千尋尤其不簡單！明明要裝女生說話又不能讓人覺得噁心，在讓聽眾知道是男生的同時又必須有貴婦人的氣質，鈴木詮釋得很是恰如其分。

↑大家會想：既然Yuhto跟Dick在一起了，

那Rob怎麼辦？這裡，原作者順應民意，
在同人誌裡把Rob許配給了好爸爸Net。
是說呢，這一對湊在一起的經過就很有短兵相接的趣味，
很像美國同志影集（我從頭笑到尾哪！），
跟Ｓ一樣，我很喜歡英田描寫男人們互開下流的黃色玩笑以調情的橋段，
給她寫起來不但不嫌惡反而激情又有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