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11
[reading] 家畜人鴉俘、圍棋少女&微風拂情
本文原成於2003年5月13日
>>究極的宰制——家畜人鴉俘
從可愛的學妹向我提起這本書起,就對它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終於在一個下著小雨的午休時間將它「迎娶」回家。看時說沒有一點違和感是騙人的,但可能是因為我馬上就發現,之前私心頗為喜愛的BL小說界經典名作——吉原理惠子《間之楔》雖咸認是從《美麗新世界》得到靈感,其中的許多概念如「家具」、「寵物」(家畜)、「馴化」,以及所探討的愛的極限及「人」的問題,均明顯脫胎自這本書,BL漫畫鬼才本仁戾的《飼育系∙理伙》之中的校園性宰制層級「沙龍」應該也是來自於本書的靈感。再加上其中所描繪之「男卑女尊」的邑司世界,都在在為我沖淡了本書在視覺想像上所帶給人的嘔吐感,而不免有種「如果每個男人都看了,就會深刻了解女人數千年來所受的痛苦,兩性的世界也會變得稍微和平一些。」的深刻感慨。
已經很久沒有遇到可以讓我一口氣不停看完的書了,而《家畜人鴉俘》的聳動與天馬行空的想像力,讓我重拾小時候狂熱於閱讀的新鮮感。很難想像沼正三跟三島由紀夫會是同時代的人;當然,沼正三會設定出這樣的故事內容,跟當時的政治背景與國際情勢有非常大的關係(這樣的國際情勢到現在還是依然適用,在我於自由民主美國居住之時,深深體會到在那個自由民主的國度,白人看不起黑人,黑人看不起黃人,儼然一個高度開化的邑司層級,就只差女權革命了;而即使如此,如今有色人種還是對白種人白種文化普遍存在或多或少的迷思與崇拜,這是西方經濟夾帶文明侵略的成果。如果布希與布來爾真的得到諾貝爾和平獎,我們離進化到邑司式世界的距離,大概也就不遠了吧),但如果從現代「地球生命共同體」的觀點來看,其延伸的意義可以擴大到所有非人類物種之上。當我看完本書正好買花回家插,一面在修剪枝葉一面為手吹玻璃裝水時,突然問自己:「我現在正在做什麼?如果花兒也會言語,如果從原子的角度(秋里和國有部漫畫名稱為《萬物皆由原子構成》)來看,我們跟花兒、玻璃也並非不是同一物種,那我現在做的事情與邑司人有什麼不同?」所有人類的文明都是建立在「宰制」的條件之下的,沼正三纖細的描繪與邑司文明史的架構,讓我明白:不管是我們現今所處的文明還是兩千年後的虛擬邑司文明,雖然內容不同,卻都只是一種宰制層級的建立罷了。
之前央大「人獸交」照片事件時,大家吵得不得開交,令我聯想起寶琳對克萊兒的觀感:「她居然跟一個畜生、一個家具接吻、還要結婚!他們可是家畜,不是人!這是極不倫又極不開化的事情!我一定要將她從這種可怕的事情中拯救出來。」兩者對比令人啞然失笑。《家畜人鴉俘》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其實並不是黃種人家畜拿來當做家具甚至便具的行為描寫,而是將此種上下層級建立起來的教育以及價值觀念。透過灌輸家畜人崇拜白種人下體為神,視排泄物為聖糧的方式,使家畜成為最方便的便器……我一點都不懷疑人類真的可能做出這種事情;這不是對與錯的問題,而是價值觀的認定。沼正三在無意之中提醒我:就是在生活中最稀鬆平常理所當然的事情裡,蘊藏了人性最深沉的恐怖。我們都理所當然地使用抽水馬桶,有沒有想過這些污物都會到哪裡去?是否會回到生養我們大地母親的身上?在國家宗教等等前提下,可以讓人去做自殺攻擊或是殘害人類同胞的行為,而他們樂於做這種事情因為可以升天或「維護正義」……如果人類持續欲求超出自己所應得範圍內的東西,這個世界就無法免於宰制與被宰制,那麼「現在的我們」只是以不同形式存在的另一個邑司世界而已;所謂的道德只是一個架空概念,填裝的內容則可以相差十萬八千里沒有任何悖逆,也就是說現實社會中「人蛇不可交」與邑司世界中的「白女神與黃家畜不可交」其實道理相同(這裡並沒有鼓勵大家玩人X交的意思*汗*)。
坊間或許著重於《家畜人鴉俘》的性探討方面而「性」致勃勃,第二集裡成英姝更稱其為究極的SM之書(當然她也有提出很重要的宰制概念)……我倒覺得看完第一本之後沒有辦法從其中得到什麼類似究極SM的變態性慾快感,反而覺得恐怖異常。或許是因為我還沒有看到克萊兒與麟一郎如何從對等的戀人,經由一連串極盡變態的馴化(神化)過程,轉化成女主人與家畜,進而從征服與被征服、宰制與被宰制的性關係之中得到極樂;但我覺得如果想從本書中得到SM的快樂,不如去看《羅莉塔》之類的作品,或乾脆去看鬼畜系繩索系色情漫畫或日本A片,可能還比較快。這本書的恐怖在於:當克萊兒進入邑司世界後,因為大家都說麟一郎是家畜所以她也就「真的這麼認為」,進而拿著珍鞭調教對方,認為這才是對對方最好的處置,對方也會因此得到無上快樂;而麟一郎也在種種肉體與精神一鬆一緊的折磨之下,逐漸相信克萊兒就是他所信仰的白女神,並將之前所吸收的所有知識拿來解釋、支持這樣的宰制,並將之合理化,進而得到被終極支配的「法喜」……在克萊兒馴服麟一郎時,他們兩個同時都被邑司世界馴化了。讓我想起那些為了得道而自我結束生命、結束自己孩子生命等;或是為了信仰宗教而聽從未謀面教主之言,將自己的終身許配給從未謀面之人,就如同自我家畜化,滿懷感恩地期待配種一般……在社會階級或文明信念的宰制之下,人為了獲得舒適、達致慾望、自我說服、自我修復,或得以生存延續,將會將自己的心扭曲到怎樣的程度。
到了「高度社會化」的時候,我們可還會認出自己是誰?
《家畜人鴉俘》1、2 沼正三 新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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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成於2003年10月21日
>>從[圍棋少女]到[微風拂情]
雖然在xxx文學誌裡寫了些閱讀的漫談,但有一種文類是我始終也沒有勇氣推薦給該誌讀者的……這個所謂的「文壇」是比我們想像都還要狹窄,還要容不下「非我族類」的東西。從前覺得台灣的文壇很不錯,心胸寬大,兼容並蓄;不過這幾個月我可能要為自己過去十幾年來的信仰,承受幻滅的痛苦──這真是文學的「不可承受之重」啊。而且很不幸的是,我曾經為了要證明這個文類也會出現一些較為深沉的作品,而投身入它創作的行列,也蒙不棄到五年後的今天還有人來信要買我的書……但用顫抖的手打下回信的同時,心裡其實一直都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吶喊:「這樣一個迷信文學獎,迷信名家,只出過一兩本書就以『XX家』自居的文壇,真的值得妳十幾年來夢想成為其中一分子嗎?──而且妳是個只寫過下等大眾文學,有過下流紀錄的,『BL同人女』喔。」
不過也的確,台灣同人界其實就像文壇的縮影──而且更明白、更放大。迷信『大大』,不然就輕易以『大大』自居,非床戲不看,越香豔刺激的越賣,容不下批評,稍微有些罵聲親衛隊就跳出來兩邊對幹……思之令人莞爾失笑。啊人,到哪兒都一樣。
最近同時在看山颯的《圍棋少女》與川井有美子的《微風拂情》(同時知道這兩本書的人一定覺得:哇咧,落差還真大啊……)但十分有趣的是,這兩本書同時引起我一些類似且相對的感慨。本以為山颯在法國受歡迎,多少因為西方人對東方的迷戀讓當時這三十歲不到的小姐佔了便宜,讀了才知我錯估她;提起山颯本名我才想起「閻妮」在十一、二歲時已是大陸聞名的文學神童。《圍棋少女》的行文或許並不斤斤計較,淺嚐即止,也沒有細膩到近乎神經質的感官描寫,而且骨子裡根本就是本浪漫言情(山颯自己也在訪談中說,《圍棋少女》基本上是部愛情小說)……但天哪格局、野心多大,多流利瀟灑的浪漫言情呀!如果畫成漫畫,緊迫與扣人心弦的娛樂性搞不好更是《棋靈王》與《千面女郎》再加《橫濱故事》與《南京路花吹雪》的合體吧……誰說愛情小說裡出不了文學性高的傑作呢?或許她抓不住一些細節(也或許是因為法文的微妙表意譯本傳達不出),但山颯征服法國人的絕不是一兩招中國風情而已,而是對愛情、人性與歷史試圖用更大的筆去揮灑的草書豪情,彷彿是注視時間與人心如流雲在眼前奔馳而過的一名弱小少女──但何等一名中國少女!
這使我想起私心喜愛的BL言情小說:久能千明的《青之軌跡》,曾入選日本五十大科幻作品,與田中芳樹《銀河英雄傳說》同列。雖只是兩人在一艘小宇宙船裡的「攻防戰」,但心緒的描寫充滿機趣!《微風拂情》是BL類型小說中我最欣賞的作家之一川井有美子的作品。這個人也像久能千明是個反骨非主流派;類型小說的定律(要快樂結局,床戲要多,要純真夢幻*&$%#)一概不遵守,寫主角的自卑陰暗,人性自私與背叛的陰暗面,現實的殘酷,愛情的冷感,床戲則一筆帶過……但就是有種令人不得不承認的,類似真實感的東西瀰漫。當我看見上集最後描述主角A鴇浦目送當時已十分投契的主角B放假回鄉,心中浮現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為什麼自己那天要那麼不小心踩斷他的鉛筆呢?鴇浦到現在才後悔自己作了難以挽回的事。」當下使我不禁感嘆:我們的言情小說何時才會出現這麼細緻的描述?或許有人會覺得言情小說幹嘛計較那麼多,但是難道花錢買山颯愛情小說的讀者有人權,買所謂言情類型小說的就沒有權利有品味嗎?
《圍棋少女》 山颯 遠流綠蠹魚
《微風拂情》 川井有美子 尖端Moon Bleu Nov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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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則留言:
你好,很想一睹你的家畜人系列。
兄弟我这类书看了不少,比如女文工团,比如四年的凌辱生活,听说“家畜”很有名,是女权类,一直在找,但找不到。
不知可否分享一下,再谢
qq983851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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