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30

[movie] 關於李準基、《王的男人》,以及電影的一些想法



이준기official fan site:(韓文站,因為不能直接連結所以打英文)
www dot leejunki dot com

《國士無雙》官方網站


李準基來台連署公開投票網址(本台立場是不鼓勵也不反對,詳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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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答Rita的大哉問之前,我想先來講講最近的亞洲俊姬風潮,以及「電影」這件事。

>>亞洲俊姬迷,啟動

撇開韓國不談,官方俊姬fan site(到底是一開始就是官方的還是後來才被官方接收的?不清楚)在關閉數日之後重新開張,赫然出現專供外國人註冊與留言的區域,讓非韓國人的俊姬飯們心頭全都甜滋滋。Foreigner留言板有英文、中文與日文三區,Junki’s Room還有專門給外國人的特區,顯示兩岸三地與日本的影迷都已特別受官方注意,經紀公司顯然覺得俊姬很有希望成為「亞洲的」韓流明星──想當韓流明星,自然必須先收服兩岸三地與日本的女孩子們。

Mentor公司這回從根本做起,既然無遠弗屆的網路已經為俊姬迅速打開亞洲知名度,何不打蛇隨棍上,好好利用這些網路基本死忠飯,讓他們成為俊姬前進亞洲的自發前哨站與消息發布點?比起日本明星對於外國飯們較為封閉的態度,韓國人經營韓流明星的時候倒是十分不吝惜擁抱外國人。

>>腐女愛BL,新一代票房萬靈丹

在日本或許是因為採直接進口上映的模式,聽說必須拖到明年才能上片。台灣人比較幸運,有一家不怕死的片商(據說之前代理過霹靂布袋戲的片子)在柏林影展買下了這部片,五月十二日就會在台灣做院線上映。美其名曰振興韓片在台票房,但既然《太極旗》靠張東健在台灣仍然無法起死回生,連裴帥勇樣特別到台灣宣傳《外出》票房都不怎樣,《王的男人》這種更加不討喜的朝鮮歷史劇在台命數如何,仍在未定之天。

不過到了現在,有個票房萬靈丹不知道片商們把不把握得住,那就是「腐女」。不要笑喔,這年頭真的是有腐必有賺:陰陽師、斷背山(這部或許還比較難腐)、翡翠森林狼與羊、鋼之鍊金術師……都從腐女身上賺到了大把銀子。不過換來的代價是我必須在電影院裡聽到女孩子們桃紅色的尖叫與嬌聲。我很清楚俊姬能短時間內在台灣就擁有這樣的聲勢,腐女們居功厥偉,做了這麼多年腐女,面對現在這個景況,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嘆息──愛越多,失去理智的機率就越大啊。

>>王的男人來了,俊姬,你來不來?

現在台灣的姬迷們都在問:俊姬到底來不來台灣?影片代理商說只要有萬人連署加上萬張預售票,「請李準基來的機率就會大很多」。就我看來,這個門檻真可謂香甜到不行的胡蘿蔔,我可沒聽過裴帥勇樣來台灣的時候要萬人連署。片商在柏林下單之前,到底知不知道台灣已經有一小群人透過網路得知這部戲並且抱以期待?儘管這三個月俊姬在韓國爆紅得如火如荼,我二月初在首爾明洞電影街從街頭問到巷尾,每一家韓流偶像專賣店都對我大搖其頭:「沒有Yee Jun Gi的照片喔!他還是個新人,出道沒多久嘛!不會有的。」

在這之前,俊姬沒有任何一部電視劇或電影在台灣正式上映,對大多數台灣人來說,「李準基」還是個陌生的名字。片商當然會想藉由這些網路上已經自然產生的死忠飯做免費宣傳,為了「準基來台灣」這根胡蘿蔔,飯們會竭盡所能盡到宣傳這部片子的任何一件事。如果這個門檻真的達到,自然又可以提供給台灣媒體當作話題──最後俊姬到底來不來?「我們都盡力了,但結果如何不保證。」片商簡直穩賺不賠。

問我想不想要俊姬來,我想;但前提是台灣綜藝媒體請把嘴巴放乾淨,不要動不動就說人家「妖男」、「搞基」,人家來的時候不要光問那些沒水準、沒營養的問題,不然我寧可不要俊姬來受氣受委屈,讓我們丟臉丟到國外去。問我會不會連署?我會。問我會不會買預售票,我也會。我連署,純粹是因為支持俊姬;我買預售票,純粹是因為我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不去看這部片子的中文字幕版──而且絕對不只看一次,因為,我想,看這部電影。不要跟我說什麼「支持韓片」的漂亮話,對於華語國片都快死光光的慘痛現況我心都痛死了,這種話我說不出來。

>>華語國片的未來在哪裡?

其實從首爾回來,我心裡一直都非常非常感嘆又難過,尤其又看過《斷背山》、韓國Screen Quota光化門示威事件之後。在很多很多層面上來說,《王的男人》都是我理想中的電影:劇本是本國原創,不是改編外國故事;從導演到演員都是本國人;在本國拍攝、本國資金、講述本國歷史、傳達本國傳統思想、沒有狗血、沒有政治宣傳(甚至諷刺當權),呈現傳統民情、勾起觀眾對於本國傳統藝能的興趣,而且鏡頭直接簡單,老少觀眾都看得懂,也都可以想很久。

最難過的事情是,我跟人家說這部片子純製作成本44億韓圜(相當於一億多台幣),朋友都說:「成本好高啊。」但這部片在韓國被視為「小成本電影」的「小兵立大功」,讓我覺得國片幾百萬幾千萬根本是在拍心酸的,新聞局每年珍而重之地發一千萬國片輔導金根本是政府在發自己爽的。

李安叔叔靠外國人出錢給拍片子拿奧斯卡,台灣政府說:「雖然是外片但因為是台灣導演所以還是要給獎。」叔叔答得妙:「與其給我獎勵,不如振興國片。」台灣政府喜孜孜說要拿五億台幣振興國片,再造一個李安,抱歉,五億台幣還不夠人家韓國人拍一部張東健的新片《颱風》。之前李安叔叔得獎消息剛傳出來的時候,還有人說要請他回台灣拍《鄭成功傳》,被叔叔方面的人四兩撥千金地擋掉:「先準備40億再說。」這種趁機的政治獻媚我只有一句話奉送:「噁心。」

有人說,韓國電影人示威保衛Screen Quota是韓國人故步自封、不願意接受外來挑戰的鎖國精神最佳體現,對此我實在沒辦法發表什麼意見,因為我一向對韓國人沒有什麼好感。但事實是,如果沒有Screen Quota,《王的男人》這種冷門片根本沒有上院線的機會。

我們的國片又在哪裡。

去年拍《十七歲的天空》(同志片!)最賣座的陳映蓉,好不容易今年回來推出《國士無雙》(可憐兮兮的微成本搞笑電影)。我才兀自慶幸大陸封殺了《斷背山》而我們正要進口《王的男人》,顯示我們至少比大陸自由那麼一點,陸委會剛剛又以「統戰」為由駁回中資大片《雲水謠》來台取景的申請(說難聽點,你要不要出錢拍一部宣揚台灣獨立精神的好看大片?不要跟人家在這種關節上小鼻子小眼睛)。陳凱歌用批鬥文革的題材拍出經典《霸王別姬》,在這個玩弄意識形態、其實已經接近法西斯的地方,我們可不可以容許諷刺政治、批鬥當局的《王的男人》?

20060307

[movie] 午夜,走出明洞電影院--看完《王的男人》之後



僅以此文代祝,《王的男人》於2006年3月5日下午5時,觀影人次達1175萬,成為韓國影史票房冠軍。也順祝李安在隔天,3月6日以《斷背山》獲奧斯卡最佳導演獎。

也祝今天滿40歲的櫻井敦司生日快樂。40不惑了唷,但你歌聲裡的不安感還是最美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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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從明洞的電影院中走出,迎面而來的是午夜冰冷的空氣與拂在臉上的風。在韓國,室內都開了很強的暖氣,卻沒有東京山手線電車車廂裡的那麼霸道。我圍緊毛圍巾,拉上羽絨衣的拉鍊,戴上毛皮帽子,想起九點多進戲院時街上還很熱鬧,賣仿名牌與明星照的模樣,跟西門町簡直姊妹一雙。此時攤販收的收,店家關門的關門,櫥窗也熄了燈,稍嫌髒亂的街道有時翻飛起紙片,星巴克的招牌燈依舊點亮了打在對面CGV一樓售票口的玻璃上,街中央只剩賣辣炒年糕、貽貝湯與烤魷魚的攤子。我們走向明洞Migliore的那條路口,左手邊是棟施工中的大樓,白色的鋼鐵圍屏上,掛著韓國的傳統山台假面劇的面具照片作裝飾。

是戲曲中兩班善妒的妾吧。

每天走路到這裡,看到高掛的面具照片,心就一陣酸。身邊的朋友還在一陣陣擤鼻涕擦眼淚,我卻只能茫然若失地往前走,好像有塊石頭重重地壓在心口,直到過地下道到了對面的7-11,買了甜膩得要死的冰蜜豆奶,才能鎮住那透不過氣來的悶痛感。

碧草如茵的山坡上,長生敲小鑼,珙吉打手鼓,六甲背長鼓,「我在這裡」、「你在那裡」、「欸~咱們一起走唄」,長生噹噹地敲鑼向前氣勢十足,六甲咚咚地敲起長鼓興致沖沖,而珙吉仍是嫩桃衣服茵綠裳邊敲手鼓邊跳躍,靈動的姿態與燦爛的笑容就像林裡渾不知憂的雀鳥,鏡頭拉遠,開始跑出白色的演員表,觀眾們紛紛離席,朋友還無力地坐在位子上拚命拭淚。

不知怎地,我只想快點離開那個空間。第一次體會到人家說的,在戲院椅子上,片子結束後瞬間襲來的強烈空虛感,我像是被硬生生拔出那個空間。才是剛剛不久,綠水憤怒地撕碎珙吉的衣裳,淡然揮手摒退提醒她逃命的臣子;燕山絕望地看著珙吉、躲進綠水的裙子、嘻笑著看走索;長生從包著眼睛的布巾裡流出血淚卻欣慰地笑,念句鏗鏘有力;珙吉心碎的割腕、撕心的哭喊、笑著傾吐心中情意。兩人在繩索中央一躍而起……

那樣輕盈紮實的鏡頭,那麼多歡樂的笑謔之戲,那樣沉重的,人生。

關於長生與珙吉之間我還有什麼可說的呢,若說不是愛情,片子中後,珙吉動情地反手握住長生的手,那一聲深情叫喚「哥!別走」,還有長生坐在喜樂園廊下等待珙吉從宮中回來的失魂落魄又是什麼?若說是愛情,那樣無私無我捨身相護、不攙一丁點利己雜質的純粹精神又會受到辱沒;長生在宮殿屋簷上的走索也不再是大無畏的政治批判。那,燕山對珙吉就是愛了?蝶戀花、指偶戲、紙做的京戲服,宮燈後的對哂、玩弄指偶戲後笑開的臉、酒入喉後化作滴落臉頰的愁腸淚……全都是那麼純潔如孩童的情感。曾幾何時,戲劇被當作政治鬥爭的工具、王權被拿來遂行宮廷的派系角力,戲子被糟蹋、皇帝被輕賤,被玩弄的王與被利用的戲子互相成了對方的鏡子,走在繩索上的長生為了心中堅持的量尺,大聲呼喊諷刺的戲文,他做了王;但這一次皇帝沒有笑,卻是生生地射他,長生自嘲地一笑,自己放掉了繩索──就像他在鄉下兩班面前自己掉下繩索那樣──在權力面前,諷刺的精神終究要跌倒。

但那一箭、那一塊炮烙的鐵,也把燕山最後一點現實與戲的界線毀壞了,他帶著皇帝的身分,闖入戲那邊的世界,也毀去了逃避的空間。當他不再能容忍戲劇世界的獨立,便把自己現實的明鏡、情感的桃源砸碎了。

處善伯伯給燕山的一拜,每每最讓我驚心動魄。他把戲子帶進宮廷逗皇帝笑,親手把珙吉送進寢宮,又利用他們為皇帝剷除異己,心機用盡。最後發現事情全脫了序、亂了套,自己也與綠水一樣,看錯了人,皇帝成了戲子、皇帝不如戲子。與朴宗元最後的對坐飲茶,無力回天,茶比酒更苦更澀。

在這一場名為「人生」的走索之戲中,你失去了什麼?又抓住了什麼?每一個轉折的時刻都是一個新的契機,你曾經意識到它們的來臨嗎?當美麗的夢那麼近的時候,你分得清現實與虛幻的分界嗎?當你嚐過了喜怒哀樂、愛憎癡怨,最後的時刻來臨,你最想要的是什麼?握在手中的是什麼?什麼會讓你無怨無悔?什麼會讓你惆悵抱憾?什麼值得堅持?什麼又該瀟灑?

最終不過抉擇二字。

我慢慢走出戲院,午夜的明洞電影街漸趨寂靜,耳朵裡卻一直迴盪《王的男子》的笛子主旋律,眼前是盲眼的長生摸索著繩子、遲疑一下,試圖勉力爬上去的表情與身影,連珙吉青春無敵的如花美貌都上不了我的心。明亮路燈之上黝暗的天幕下,每踏出一步,我的身子就越離那個繽紛的銀幕遠一點,離我真實卻慘澹的人生近一點、更近一點。我正如那瞎眼的盲人摸索著、躊躇著,而值得我即使粉身碎骨也要走索搏命的那個重要的東西,卻似乎,還在遠遠的天邊。